我到达韦林杰医生的私产，应该天黑了。黑暗正合我的需要。

那大门还系着铁链和挂锁。我开过去，停在公路上远远的地方。树下还有余光，可是不会维持太久了。我爬大门，爬上山坡，找徒步小径。远山谷中依稀听见鹌鹑叫。一只伤心的鸽正在惊叹生命的悲哀。没有徒步小径，至少我找不着，于是我退回路面，顺着砾石边缘走。尤加利树渐少，换成橡树，我越过山脊，远远看见几盏灯光。我由游泳池和网球场后面走到路尽可以俯视主建筑的地方，足足了三刻钟。屋里灯火通明，我听见音乐声传来。再过去的树影中另一间小屋也亮着灯。树林里到都是黑漆漆的小木屋。我顺着一条小路走，突然间主屋后面的聚光灯亮起来。我猛地停住脚步。聚光灯没有特意搜寻什么，笔直向下照，在后台和台外的地面上映一个宽宽的光池。然后有扇门砰一声开了，厄尔走了来。我知我来对了地方。

厄尔今晚打扮成仔，上次带罗杰·韦德回家的就是个仔。厄尔正在用绳圈。他穿一件有白线的衬衫，脖上松松地缠一条圆围巾，腰系一条有大量银饰的宽带，上两个玩枪，各放一把象牙柄的枪。他下半穿着优雅的和叉有白线的靴，新得发亮，脑袋背后挂一白宽边帽，一条像是编织成的银绳地垂在衬衫外，尾端没打结。

他一个人站在白聚光灯下，向四周甩绳圈，在圈里圈外踏踏，成了没有观众的演员——大苗条英俊的度假牧场夫一个人唱独角戏，陶醉在这场表演中。双枪厄尔，科奇斯县人见人怕的好汉。这休闲牧场如痴，连电话接线小都穿着靴上班，厄尔在这儿如鱼得。

突然间他听到一个声音，也许是假装听到了。绳垂下来，他双手从枪中抓起手枪平举，大拇指着手枪的撞针。他窥视着暗。我不敢动。那两把混枪说不定装了弹。可是聚光灯照了他的，他没看见什么。他把枪放回枪，拿起绳，松松收成一堆，然后走回屋内。灯熄了，我也脚走开。

我在树丛中迂回移动，走近山坡上亮着灯的小屋。没有声音传来。我走到一扇纱窗外往里瞧，灯光是一张床几上的小灯来的。床上有个人仰躺着，全松弛，穿睡衣的手臂伸在被外，睛睁得老大，瞪着天板。这人看来个不小，脸有一半在暗影中，但我看得他脸苍白，需要刮胡，没刮胡的时间差不多跟失踪时间吻合。张开的手指一动也不动地悬在床铺外。他好像一连几个钟没有移动过了。

我听见小屋另一侧的小路有脚步声传来。纱门吱嘎响，接着韦林杰医生结实的躯现在门。他手上端了一大杯番茄之类的东西。他扭亮落地灯，上的夏威夷衬衫泛黄黄的光。床上的人连看都不看他。

韦林杰医生把玻璃杯放在床几上，拉过一张椅坐下。他伸手抓过一只手腕测脉搏。“你现在觉得怎么样，韦德先生？”他的声音很和气，很焦急。

床上的人不答腔，也不看他，继续盯着天板。

“得了，得了，韦德先生。我们别闹情绪了。你的脉搏比平常快了一些。你衰弱，此外——”

“泰姬，”床上的人突然说，“告诉那个人，如果他知我的状况，狗杂的用不着麻烦来问我。”他的声音优清晰，语气却不友善。

“谁是泰姬？”韦林杰医生耐心问。

“我的代言人。她在那边的角落里。”